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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文化·包师印记】大学者的风范-缅怀丁尔纲教授

发布日期:2024-06-16     阅读:[]

【北疆文化·包师印记】大学者的风范-缅怀丁尔纲教授




      丁尔纲,笔名崧巍,男,汉族,1933年4月8日出生于山东省黄县(现改为龙口市),2018年2月4日15时7分在山东省中医院与世长辞,享年85岁。山东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教授,理论批评家、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家。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历任内蒙古大学、北京函授学院、包头师范学院中文系助教、讲师、副教授、副主任及中国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等。他还是山东省文联第六届委员,山东省第七、八届政协委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兼少数民族文学分会副会长,中国鲁迅研究会、中国丁玲研究会理事,中国茅盾研究会发起人之一并任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名誉副会长、顾问。1956年发表颇有影响的茅盾论文处女作《试论茅盾的〈农村三部曲〉》。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先后出版《茅盾作品浅论》(青海人民出版社)、《茅盾散文欣赏》(广西人民出版社、广西教育出版社)、《鲁迅小说讲话》(四川文艺出版社)、《山东当代作家论》(任主编与主要执笔人,山东文艺出版社)、《新时期文学思潮论》(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茅盾的艺术世界》(青岛出版社)、《茅盾 孔德沚》(中国青年出版社)、《茅盾评传》(重庆出版社)、《茅盾:翰墨人生八十秋》(长江文艺出版社)、《丁尔纲新时期文论选集》(上、下册,中国戏剧出版社)、《茅盾人格》(与人合著,河南人民出版社)、《时代潮汐冲击下的文坛砥柱——茅盾》(上下册,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等学术专著。1982年被中国作家协会任命为《茅盾全集》编辑室副主任,参与编辑审定40卷本《茅盾全集》,为三人审定稿小组成员之一。选编《茅盾序跋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茅盾作品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等茅盾作品集;选本产生了较大影响。参予主编高校教材《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下册,内蒙古教育出版社)、《当代少数民族作家作品选讲》(广西人民出版社),参予编写高校教材《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中、下册,福建人民出版社)。曾获首届全国茅盾研究突出成就奖、全国第一届优秀教育图书一等奖、华东田汉戏剧奖文学评论奖、山东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山东省刘勰文学奖、内蒙古首届索龙嘎文学奖等荣誉。

 

1980年,我考入包头师专中文系,有幸成为丁尔纲老师的学生,在他的谆谆教诲中,完成了自己的文学启蒙。

我们这一代,先天不足。上小学时,赶上批林批孔,校园里贴满了大字报,歪歪扭扭的字儿,半通不通的句子,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儿。初中阶段,开门办学,以劳动取代学习,四五个老师,带着两个班的学生,在沙漠里盖起了十间房。上高中了,才回到教室,重新捡起丢开的书本儿。还记得,1979年的“五四”,我代表青年到公社广播站发言,纪念青年节。录完音,看见桌上有一本内蒙古文联办的文学期刊《草原》,大着胆子跟刘才老师借了。拿回家,如饥似渴,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读完。那感觉,就是久旱之后逢甘霖。

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本来是步入快车道了。特殊的境遇,我们只好把启蒙与提高压缩在一起进行。

丁老师的人和课,都太有魅力了!

丁老师身材高大魁梧,皮肤细腻,面色红润,鼻梁高耸,他的发梢,自然卷曲,两眼炯炯有神,眸子里发出的光亮,仿佛能洞彻天地。丁老师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用今天年轻人的话来说,是男神!自然而然地成为同学们崇拜的偶像。他走起路来,一阵风儿似的,雷厉风行,精神饱满,从来没见过他有半点迟疑、疲倦和懈怠。俗话说,身教重于言传。丁老师的精气神儿,富有感染力和穿透力,濡染着学生,影响着系风。

丁老师给我们讲中国现代文学史。鲁郭茅,巴老曹,赵树理,史的勾勒和描述,清晰透辟,烙印深刻。他分析作品,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俨然就是那个擅解牛的庖丁。那时候,还没有ppt,没有辅助教学手段,他讲解长篇小说,总会带一张大表,用图钉按在黑板上,有人物关系,有结构剖示,直观简洁,一目了然。茅盾研究是他的学术专长,一部《子夜》,让他讲得头头是道,不留死角。我当时就想,丁老师就是吴荪甫!把一家大企业交到他的手上,凭他的智慧和勤奋,定然会成为功勋卓著的实业家。

丁老师的口才是一流的。他在课堂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呈涌流状。他声音洪亮,语速湍急,犹如暴风骤雨。如果不是知识宏富、才思敏捷,无法达致这样的效果。那时候,学术已在拨乱反正中重启,丁老师经常去北京等地参加学术会议,回来就给我们做学术报告。他总是独立思考,独出机杼,不仅观点鲜明,而且阐说充分,让人口服心服。富有论辩性,构成了丁老师的治学特点。读丁老师的著作,我每每想起鲁迅先生,想起他与论敌论战时的智勇;孟子的那句话也会出现“同期声”:“余岂好辩哉,余不得已而已矣!”

1981年,鲁迅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丁老师做全校规模的学术讲座。当时天气很冷,礼堂的玻璃破碎了很多,风刮进来,同学们冻得坐不住,吵吵嚷嚷一时无法安静下来。丁老师在开场白中引用鲁迅的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接着他谈到当天的天气,对青年的期望,会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然后鸦雀无声,直到终场,同学们被他的演讲深深地吸引了。

碰巧,丁老师给我们讲《阿Q正传》时,内蒙古话剧团正在恰特电影院上演这部经典作品。主角阿Q,由著名话剧演员谷子老师扮演。丁老师带着我们全班同学,徒步去看演出。从师专到恰特,十几里路,丁老师完全可以骑自行车去,但他没有,而是与我们同行,边走边和我们聊学术上的事儿。三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提起往事,同学们都非常感动。

那时,一片荒芜,百废待兴。同学们渴求知识的心田,就像龟裂的土地,等待着被灌溉。学识渊博的丁老师,正是滋润我们的甘泉。

中文系资料室的刘保谧老师,是天津知青,在我毕业前夕,调回天津了。时任中文系副主任的丁老师,分管资料室,他要物色一个学术资料员,就把我留校了。这样,由老师变而为直管领导,关系更近了,耳提面命,得到丁老师指导的机会更多了。在频繁的接触中,更进一步领略了丁老师的勤勉、高效,工作千头万绪,他总是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利利落落。

那时,丁老师已借调到中国作家协会主持《茅盾全集》编辑室工作。暑假我从赤峰老家回包头,路过北京,去看丁老师。茅编室设在茅盾故居,丁老师热情地招待了我,我们谈了很多话,从资料室的工作,到我个人的学习和发展,丁老师都给予了悉心的指点,我很受激励,离开时,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在资料室工作的三年,读了很多书,相当于念了研究生,为以后的治学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后来,丁老师调离包头,回到老家,在山东社科院文学所工作。开始时帮他转寄邮件,还有联系。日久天长,联系渐渐少了。但丁老师每有新作,都记得给资料室寄赠一本。

新世纪初,丁老师两次回包头——他奉献了青春的第二故乡。一次是赠送《鹿鸣》早年的期刊,另一次是应邀参加包一中的校庆。这样,我们又联系上了。

丁老师是个有心人,保存着自创刊号以来的全套的《鹿鸣》杂志,1980年以前,刊名为《钢城火花》、《包头文艺》。期刊完好,品相上乘,边边角角有折痕的地方,已用书枕压平。完完整整,一本都不少,按着出版的先后顺序摞在一起。有的纸张已泛黄,斑斑驳驳,尽染岁月的风霜。打开来看,丁老师勾画、批注的墨痕,或深或浅,或旧或新,历历在目。流利的字体,涂改得略显紊乱的笔迹,透着主人的峻急、敏捷和干练。纸页上,字缝里,有着这位学者的体温,浸润着他的心血,他对文学事业的一往情深。老人要把这份珍贵的礼物捐赠给《鹿鸣》杂志社。

是的,珍贵,这礼物太珍贵了!那年月,居室逼仄简陋,没有宽敞的书房;文化被“革命”,学者动辄被抄家;后来又长亭短亭,舟车劳顿,调回山东老家。无论怎样的辗转、迁徙,始终对一份市级小刊物不离不弃,相守相望,这该是怎样的深情厚谊啊?!即便是曾在杂志社供职的编辑,也未必拿得出一套来。

师专下马后,丁老师曾在包一中工作过一段时间。2005年,包一中80周年校庆,这所名校没有忘记丁老师,盛情邀请他,并请他做了两场学术报告。借此机会,我把丁老师请回师专,安排他会见了老同事、老朋友,也做了一场学术报告。两三天的时间里,不啻是友情的盛宴,大家回忆过往,关心彼此的现况,相谈甚欢。丁老师深情地说,我是自东河区转龙藏时期的师专起,经过麻池时代的师专(同学们戏称“麻大”),再到迁青山区的师专,三个时代的老教师,也是学校历史的见证人。

从此,我们师生重续前缘,书信、电话,频繁联系,丁老师的重头稿件,也密集地刊发于《阴山学刊》。丁老师治学严谨,为一条注释,也要反反复复地核对,直到准确无误为止。他也跟我慨叹,老了,以前那样万把字的文章一两天就能写完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文学思潮,是丁老师现当代文学研究的重要关注点。他跟我讲,他的茅盾研究的缘起,是要以茅盾为点。他是鲁郭茅巴老曹胡周等大家中,唯一一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纵横均覆盖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与文学思潮史的大家,于是选择了以茅盾为窗口而窥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发展史的立点。后来,丁老师从文学延伸到文化,以犀利的文笔,批判文化思潮中的种种逆流。刊登在《阴山学刊》上的《市场冲击下的文化困境——兼谈后现代主义文化理论的误导作用》,在学术界产生了很大反响。也许,有人觉得丁老师的观点有些“左”,而我看到的,是他对信仰的忠诚和执著,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钻研马列原著,丁老师自己讲,他是下过“笨功夫”的。

我是丁老师的学生,年龄也相差30岁,他在信中却总是亲切地称我老弟。他不仅关心我的学问、办刊工作,还关心我的身体。听说我亚健康,他把自己多年的养生经验,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其殷切之情,令人动容。在丁老师的门下,我像一个一直没毕业的学生,比其他同学得到的要多得多,这是怎样的幸运和荣幸啊!2003年元旦,他在贺卡上勉励我:“学业编务双丰收,教学著述齐奋进。”2010年是虎年,他又在贺卡中写道:“借此兽王气,沛我友谊情。”

台湾花木兰文化出版社出版一套丛书,“茅盾研究八十年书系”,书印得很漂亮,精装大开本。整套书60种,其中,有丁老师的九本,占比将近1/6。收到丁老师寄赠的新书,我心情很不平静,大学者,大学问!丁老师用毕生的心血,在做“雕龙”的事业。

丁老师调离包头后,包头文学界的老朋友们没有忘记这位播火者,包头文艺评论事业的播火者,《鹿鸣》杂志每期寄给他。丁老师也一如既往地关心、关注着包头的文学。

说来话长。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蒸蒸日上的建设事业中,理想主义如春风骀荡,激情燃烧,干劲爆棚。风华正茂的丁尔纲先生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怀着一颗报效祖国的赤子之心,毅然决然支援边疆,来到条件还十分艰苦的内蒙古大草原。那时候,不像后来那么稳定,常常变动不居,青年人都自觉地践履“螺丝钉”精神。他先后在内蒙古大学、包头一中、包头师专任教。不管在哪,就高就低,他都热烈地拥抱文学缪斯,醉心于他所钟爱的文学研究与评论。

新时代,新生活,催生新文学。玛拉沁夫写出了《迷路》,许淇写出了《大青山赞》……文学的另一只翅膀——评论也振羽腾飞。2007年,我在包头评协工作报告中回顾:“我市的文艺评论事业起步于20世纪中叶。在建设包钢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作家艺术家的创作热情空前高涨,文艺评论推波助澜。一批来自内地、支援边疆建设的学者,点燃了包头市文艺评论的火炬。丁尔纲、孙耀煜、杜得敏等,他们筚路蓝缕的开拓性贡献,将永载我市文艺事业发展的史册。”

后来,包头文艺评论的火炬传到了我们手里,丁老师为薪火相传而感到莫大的欣慰,并给予悉心的指导和帮助。《鹿鸣》头条栏目“鹿鸣星座”配发评论,我写的比较多,丁老师每期必读,读过之后,他或打电话或写信和我交换意见。丁老师的信,我都保存下来了,他总是写得密密麻麻,思维缜密,滴水不漏。电话里,他的声音永远那么年轻,那么亲切。我的一本评论集出版了,丁老师勉励有加,饱含着对晚辈的殷切期望。他在来信中写到:“突出的印象除知识渊博和有见地外,主要从文化视角致力于社会批判。在当今评坛流俗泛滥的恶劣环境中,敢于和长期致力于此,十分难得。曾有人慨叹地呼唤:何时产生鲁迅。就我的视野所及,恐怕在我有生之年起码产生不了!但我们总可以继承鲁迅风吧?但这也鲜见得很。而老弟此作,可算硕果之一,十分难得!”褒奖、鞭策,言犹在耳。

2017年冬天,雾霾蔽日,天气出奇的冷。2018年2月4日,接丁斌兄电话,丁老师溘然长逝!我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接受这一噩耗。之后,丁老师的音容笑貌,像过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呈现出来。不!丁老师没有走,他还生活在我们中间,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一代学人,风范长存!

 

作者:张伟,包头师范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阴山学刊》主编。中华美学学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首批会员,内蒙古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内蒙古文艺理论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高校学报研究会副理事长,包头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著作有《艺文论衡》、《阐释与诘问》、《口语表达心理研究》、《编馀思与写》、《含咀集》、《插柳集》等。主编教材、著作三部,并主编10卷本《许淇文集》。在《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华读书报》、《写作》、《演讲与口才》等50多种报刊上发表文章300多篇。曾获得内蒙古文学创作政府奖“索龙嘎”奖、内蒙古社科成果奖、内蒙古文艺评论奖、包头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包头市“五个一工程”奖、包头市社科成果奖、包头市文艺振兴奖、北方十五省文艺图书奖等多项,被评为全国先进社科工作者,全国高校社科期刊优秀主编,全国优秀社科科普专家。


【北疆文化•包师传承】我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市职业技术学校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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